洪美芝 (2022) 最後禮物：種種對比和反差 成就戲劇張力和衝突

洪美芝

香港教師戲劇會劇季度評獎勵計劃召集人

 觀賞場次：2022 年 9 月 15 日 下午八時

演出地點：香港演藝學院歌劇院

《最後禮物》劇本集寫上「吃素菜，彼此相愛，強如吃肥牛，彼此相恨。」（箴言十五章 17 節）素菜比喻著簡單平淡的生活，而肥牛則是比喻為富裕的生活。在簡單平淡中沒有貪婪、妒忌，大家能換來彼此的相愛；反之，富裕卻造成相爭和相恨。這段經文正好回應了《最後禮物》這個爭產故事內容，而素菜和肥牛、相愛和相恨的對比，就是我看這套劇的最大特色。《最後禮物》是由莊梅岩編寫和陳焯威執導，原訂於本年一月份公演，但因疫情而延期至八月上演。故事講述哥哥歐陽晴（黃子華飾）離家出走十多年，弟弟歐陽曦（潘燦良飾）一直擔當照顧父母的角色。父母相繼離世留下一筆遺產予兩名兒子，如今因為承繼遺產而再次相聚及展開一連串的衝突。編劇莊梅岩五度獲得香港舞台劇獎最佳劇本獎，她的作品多是寫實和具社會性的，描寫人物性格細膩而立體，他們在實而不華的故事情節中，展露出各種人性和關係，以逐步揭示人物內心深處的心理狀態。這個劇本也不例外，爭產的故事情節簡單平實，但內裏種種的對比和反差，卻令劇情充滿張力。

在人物描寫方面，普遍傳統華人社會裏的長子，理應有較多的家庭責任和背負父母更高的期望，但在這個家，哥哥是一個讀書不成的學渣，而弟弟是處事冷靜和有條理的學霸。除了他們成長背景的不同外，他們的性格和遭遇亦有著鮮明的對比。哥哥當初因闖禍而離家出走，生活拮据；弟弟則平步青雲、事業有成、經濟無憂。但哥哥歐陽晴的性格並不討厭，從他與太太Sofia（韋羅莎飾）以及西裝店老伙計嫻嬸（區嘉雯飾）的互動中，可見他真誠、善良和風趣幽默。而弟弟與哥哥的性格相比卻是嚴肅、冷漠和無情的。此外，他們二人連情緒的表達上亦有著強烈的對比。哥哥在傷心時會留下眼淚、在生氣時會發脾氣、講粗口；弟弟卻一直抑壓情緒，言行上也盡力保持冷靜和理性。鮮明的對比不止於對人物的描寫，還有對環境的描寫。兩兄弟成長的唐樓，沒有換的門鎖、嫻嬸的辛康納利相片、全家幅、窗外「愛」字的霓虹燈等等，都象徵著懷舊、念舊和不變的情懷，而律師樓辦公室就成了唐樓的對比，律師樓的佈景設計簡約新潮，冷色系及用色單一，散發著冰冷的感覺，突顯了律師樓這個地方是以執行任務為主，同時律師們會保持中立持平的態度，與唐樓舊居相比，簡直是兩個世界。

悲劇就是看著主角在情節佈局中不能脫離命運而遭遇不幸。在《最後禮物》中，在多個位置上，若角色有另一選擇便能扭轉結局，例如：太太Sofia勸歐陽晴回阿根廷，不要和弟弟打官司爭奪遺產；律師Mandy（黎玉清飾）早點通知歐陽晴關於弟弟歐陽曦決定分錢給他，觀眾明白歐陽晴本已脫離原生家庭為他帶來的悲劇，自己已組織一個新的幸福家庭，但最後卻因衝動而殺害弟弟，脫離不了悲劇的結局。在劇本集另寫了一個結局，標題為「甜點」，它可沒我想像中那麼甜，我原以為是冰釋前嫌、重新相愛，但只是歐陽晴沒有成功用剪刀插中歐陽曦。在歐陽晴說不會在自己的家庭比較兩個子女時，就已經是寄寓了悲劇的終結，上一代製造出來的苦，有機會在歐陽晴的下一代停止。當所有人的心靈已經千瘡百孔，根本不能如此輕易和解和相愛，所以身體沒有受傷，相信在編劇而言，已經是大團員結局了。

洪美芝，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(香港分會)專業會員，2017年開始為不同機構撰寫戲劇評論。部分評論文章被收入《2018-2020年度澳門演藝評論選》及香港話劇團《劇誌》刊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