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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五旬節林漢光中學的日子 V

錢德順博士/五旬節林漢光中學戲劇教師

 

1994-95年,我指導一批學生,為香港學校戲劇節編寫一齣名為《我對青春無悔》的短劇,主題為「少壯不努力,老大徒傷悲」。


我們是按一位中三女學生Cathy的際遇而編寫的。她當時無心向學,極度反叛,屢犯校規,經常被老師處分。處分並未能有效改善Cathy的態度和行為,反之令她更為反叛。可是,Cathy愛上了演戲,要求加入戲劇學會。


來了個問題學生Cathy

對Cathy的加入,我抱懷疑,這樣的學生,如讓她加入,我能應付嗎?我實在沒有信心。然而,作為教育工作者,讓學生成長不是我的責任嗎?我最終還是讓Cathy加入了。


我們一起編作《我對青春無悔》,那是Cathy的故事。Cathy本人也不介意。故事的主角名叫Cathy,也由Cathy自己飾演。


我們用了叮噹常用的故事框架,描述無心向學的Cathy,經常被老師處分,最終,Cathy經不起不斷被老師處分,拒絕把此角色演下去。坐在台下欣賞該劇的編劇急死了,忙跑上舞台,勸Cathy把角色演下去。Cathy要脅編劇,她不要常被老師處分,反之,她要老師都聽她。編劇無奈,為免該劇腰斬,只好答允Cathy的無理要求。由於老師都聽Cathy的話,很快Cathy便成為同學的偶像。Cathy得寸進尺,要求編劇讓她演十年後的情境,編劇無奈再答允。


十年後,一眾同學聚舊,彼此都生活寫意,唯獨Cathy的際遇卻異常坎坷,究其原因,乃當年不學無術,中學尚未畢業,很多工作也做不來。Cathy悔不當初,要回到十年前,重新努力。Cathy請編劇幫助她,可是大會給此劇的演出時限已到。大會負責人一聲令下,大幕徐徐關上,Cathy跪求編劇,編劇縱於心不忍,卻愛莫能助,Cathy縱聲嘶力竭,也於事無補。


戲劇具有顯著的治療效能

該劇在初賽中,順利於十四間學校隊伍中脫穎而出,進入決賽。在決賽中,又有幸在來自全港中學的十五隊進入決賽的隊伍中,奪得季軍,我當然很滿意學生的表現,尤其是他們大多是初踏台板的初中學生。


最令我感意外的,是看到戲劇在Cathy身上的治療效能。在大半年的戲劇活動中,Cathy明顯地改變了,由對任何事都沒有興趣,變得對戲劇很認真。這種對戲劇認真的態度,亦朝着她其他方面幅射開去,上學少了遲到、出席會議更守時、更準時交功課、更少與老師發生衝突、對老師更有禮貌等。


Cathy完成中三後,負笈美國,之後,我沒再見過她了。然而我肯定,他朝相見,我們師生的情誼並不會減退,這是我與參與我校戲劇演出學生的經驗。


決賽後,一位畢業數年的校友黃泊濤,走到我面前說:「感謝老師,發聾振聵,令他反思深刻。」與黃泊濤校友對答,簡短而深刻。我們往後仍有交往,黃泊濤現今仍在劇場工作。


被老師們投訴

令我意外的,是數位老師向校長投訴,指《我對青春無悔》一劇意圖影射他們。


我本來就是一個喜愛搞笑的人。搞笑當然要靠搞笑的台詞,而當中較有搞笑效能的台詞,便是把劇中的「老師」和「老闆」冠以李姓,讓他們被稱為「李老師」和「李老闆」。那是低俗的搞笑方法,我當然不太認同,但有時搞笑台詞量不足時,多少要靠少許低俗的搞笑台詞來充撐場面,讓觀眾不停地笑下去!


初賽時,我並沒有安排在學校周會中演出,只讓戲劇學會數十名學生觀賞,但最終還是傳了出去。投訴《我對青春無悔》的老師有兩位,其中一位便是姓李的。我正式向同事道歉,同事也寬大接受了。


對另一位老師的投訴,至今仍一頭霧水。她對校長說,此劇中的一位人物,明顯是在諷刺她。校長問我有沒有以劇中人諷刺她,我說沒有。校長也有欣賞該劇初賽的演出,也不覺得我在諷刺該老師,看過該劇的多位老師,也摸不著頭腦。投訴我的老師並未看過該劇,她說是一位看過該劇的學生告訴她。我把錄影給她,以釋疑慮,但她拒絕欣賞。校長對我說,無心插柳也可成蔭,着我往後要多加關顧同事的感受。


我在推動戲劇教育之初,偶有被老師投訴,純因溝通不足。早期的我,只重藝術質素的提升,忽視了與同事溝通,最終得不到較多老師的認同,影響了戲劇教育的發展。


我的朋友都說我是一個善於溝通的人,其實不然。就是我善於溝通,我卻不愛把時間花在溝通上,而寧願用於與學生搞創作。


至今,知道溝通重要了。然而,溝通需要大量時間,除了跟同事溝通外,還有跟家長溝通, 跟學生溝通,餘下用來搞藝術的時間又太少了。有時慶幸有幾個空出來的教節,卻全都用於與同事溝通,劇本構思和修訂則只好放在一旁。


遇上一批超級好同事

其時,我校的戲劇教育只有戲劇學會,只有我一個導師。推動戲劇,純屬我的興趣,而非學校的政策。戲劇能否順利推展,有賴同事私下支持。


感恩的是,我校有不少好同事,對人很好,我成了受惠者之一。小時,母親教導我,在家靠父母,出外靠朋友。我在校搞戲劇,對母親的良言體會甚深,沒有了一眾好友,我校的戲劇,無從談起。

我的好友之一,是科技及設計科主任關Sir(關偉強老師,也是我校的總務主任),便替我們造了不少難度極高的佈景和道具。最難忘的是四條直徑二呎高十呎的圓柱,要用熱水把一分木板浸軟,再屈摺成圓柱面,他說太太見了他要造是類宏偉的道具,也有微言!另外,還有能併貼在一起的方形木台、國王寶座等。


我的另一好友物理科主任馮Sir(馮耀宗老師,也是我校資訊科技副主任),精於音效軟件,負責在音效方面指導學生。有需要時,他會親自製作音效,敲門聲、槍聲、爆炸聲、走路聲、雷聲等。大家可能以為,音效嘛,網上一應俱全。此言差矣,廿多年前,互聯網未有現今般發達,我們要四周搜購光碟,再用電腦加工。時至今天,網上的音效應有盡有,馮Sir業已功成身退。


音樂科王友恩老師,是一位音樂家,擅長作曲編曲,而且可在一兩天時間內極速完成。我們有好些劇,需要主題曲,要得也急,然對王老師來說,完全沒有難度。他後來離開了教育界,成為全職的傳道人了。


英文科的Chris(陳蟬蛛老師),是我的好友,也是戲劇學會的英語導師。其時,我校的劇作,通常先有中文版本,然後由學生翻譯,Chris負責指導學生的英譯本。Chris居於英國達十年,為人豁達而不拘小節。她常笑說,只有土生的香港人才會斤斤計較英語中的錯誤,土生的英國人的英語,在土生的香港人眼中,便有很多錯漏之處了,正如本土港人的中文也有很多錯處,又何必太在意呢?她的論調獨特,我很同意她。她對學生的作品,一兩天便校對完畢,水準高,卻不介意別人修訂。Chris後來離開了教育界,到以色列修讀神學去了。


戲劇活動不一定只在編導演和後台,有一項很重要的工作,是維繫學生。其時擔當此角色,是我的好友Franky(陳訓基老師)。Franky是經濟科主任,又是宗教教育副主任,是一名很敬虔的基督徒,有極強的親和力,這親和力為戲劇學會維繫着一群老師和學生。Franky對戲劇藝術似不專長,卻是其時戲劇組舉足輕重的老師,除專責維繫師生外,更是我們戲劇獲獎的秘密武器。


發現萬試萬靈的「獲獎秘密武器」

我身邊很早便潛伏了戲劇獲獎的秘密武器;然而,我到後來才有意識地辨別了出來。


我的秘密武器,就是在比賽前一周,在Franky安排下,我們把全劇預演給兩位老師看,一位是Franky自己,另一位是我們的前輩潘老闆(潘永邦副校長,他後來到另一所中學當校長了)。我們的經驗是:具質素的戲劇,都有願意直言批評的友人,Franky和潘老闆便是這樣的諍友。


比賽前一周,Franky和潘老闆總先睹為快,然後直接了當地給予改良意見。對很多人來說,改良意見是難以接受的,Franky表達得較溫和,然而兩人都直言不諱。他們會先說:「不好看」、「不感動」、「不合理」⋯⋯然後再說「加個對比人物啦!」「加多一場,如此如此,可以嗎?」「這場很多餘,刪去啦!」


我要在這最後一周內,按Franky和潘老闆的意見,為全劇作修訂。有些修訂可以是大幅度的修訂,例如為全劇加上一個重要人物。對於我校戲劇組的同學來說,短時間內作大幅度修訂,已習以為常。

潘老闆的支持是關鍵的,他是校內的精神領袖,每天總和一大班同事吃飯,天南地北,時事校政,總有一番見地。學校的戲劇比賽,不論初賽決賽或不是比賽,他總是座上客。於演出前,他總到後台對學生鼓勵一番。賽後,如輸了,他便安慰學生。


學校為戲劇學會組成龐大的導師團

沒有這班好同事,便沒有我校的戲劇發展。這班好同事既是精神支柱,更為學生提供專業指導。

這班好同事最初只屬友情協助,其後,學校竟正式把這班好同事納入戲劇學會的導師團內。其時,我校戲劇學會共有六名導師,成為學校單一學會中最龐大的導師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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